2012年底,我确定了明年的销售目标—2000W,同时要组建销售和采购两个部门。
这也意味着我还要继续在我讨厌的道路上走下去,而且会越走越远,直到看不见尽头,也回不去原点。
2013年,如果用一个颜色来形容这一年,那便是黑暗,如果用一种感受来形容,那即是窒息……
销售和采购像是磁铁的两极,相生相克,考验的不仅仅是能力,还有人性。
为了拿到订单,我跑遍了胶东半岛的制造型企业,甚至把触手伸向了江南。为了拿到订单,我也变成了我极度厌恶的模样,言不由心,表里不一。
那时候,为了能见客户一面,常常在烈日亦或寒风中苦熬时光,等终于见到正主,又要装的一脸热情,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。
那时候,内心高傲正直的我习惯了利用社会的黑暗。我可以在握手时,风轻云淡的递上一张购物卡;也可以在吃饭时,满不在乎的谈论给客户的提成;还可以在KTV为一首完全不在调上的歌曲喝彩鼓掌……
那时候,看见日历,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有什么应季的特产,栖霞的苹果,国庆的螃蟹,淡干的海参,张裕的红酒……
那时的我,会经常载着满车礼品,穿梭于世间的贪婪……
那时每天做的最多的是对灵魂的拷问,“值不值得”俨然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命题。
那时的我并不快乐,看着日渐增多的销售额,我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计算出了耗去的时光。
那时的我在独处时基本不会笑,内心没有光明,自然不见了欢愉。
那时的周末,我从不出门,总是拉上遮光的窗帘,和衣躺在沙发上,看着手机上的小说,沉沉睡去,有时惊醒,刹那间忘了自己是谁,忘了自己在哪,忘了未了的尘缘……
那段时间本就不胖的我日渐消瘦,因为我几乎每天都没有心情吃饭,几个月不吃早餐,甚至午餐也会隔三差五漏掉,伤害的是我的身体,耗尽的是我的灵魂……
我崇尚知行合一,可那段时间,我跟这个标准相去甚远。
有时候会拿起镜子,看看自己呆滞的目光,摸摸镜中瘦削的面庞,竟会忽的露出一抹讥讽的笑,笑自己,笑人间,笑命运……
如果销售是黑,那采购就是白,在我不断利诱别人的同时,还要经受潜规则的考验,像是一种讽刺……
那一年,我的销售额2200W,拥有了十几个上海通用、盐城起亚这个级别的大客户,代理了几十个工业自动化备件的品牌……
那一年,我的采购额超过1000W,双手却干净的像个刚出生的婴儿……
2013 - 2014年,“半醉半醒日复日,花落花开年复年”,这句诗就是那些年的真实写照。
不堪忍受的我,于2015年3月,经过长期的思考和斗争,做出了对我来说最艰难的决定,离开。
那时,我们的公司在有些人眼里满是欣欣向荣。我们在2014年开拓了水处理业务,并在2015年“竞标”拿下了威海某污水处理厂的改扩建项目,一单便是9400万;我们在当年完成了新三板上市,紧接着就把A股当做了目标。
然而我却看到了不同。当老板以睥睨天下的仪态说他现在喜欢玩资本运作,当公司里开始派系横生互相诋毁剑影刀光,当资本家撕开伪善的面具直白的说即使没事也要来公司加班,当曾经的伙伴眼里不再有从前的真诚和善良...
记得那是一个上午,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,我哭着说,我不想再干了,即使给我一千万一个亿,我也不干了。
父亲说,行。
当我走进老板的办公室。当老板指着采购合同问我,铜线的价格这么贵,为什么不看看铝线的价格。我连反驳他“招标要求就是铜线”的心思都没有,轻飘飘的说,我不干了,我会再在公司呆一个月,配合交接。
走出办公室,关上门,我呼出了一口浊气。我不知道前路如何,也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,但流在身体里的程序员的血液告诉我,我不属于这里,这里也不属于我。
2015年3月,公司用每股一元的价格回收了我的20万原始股,我拎着电脑,待业回家。